逆向追踪：揪出虚开“隐身人”
2022年12月20日 作者：何冰翊 吴廷川 郭睿 本报记者 贺艳 文/摄
涉案企业数量多、分布地域广，法定代表人等人员行踪复杂，核查追踪难度大，如采取惯常的从“案件起点”核查的方法，很可能困难重重，收效甚微！从何处入手才能打开案件突破口——审视着涉案企业大量涉税数据，办案人员陷入了沉思……
近日，国家税务总局重庆市税务局第七稽查局在市局和国家税务总局驻重庆特派员办事处（以下简称“重庆特派办”）的指挥下，联合公安、检察院等多个部门，成功破获重庆地区首起虚开增值税电子发票团伙案件。专案组经过追踪核查，打掉违法团伙设立的空壳企业103户，确认涉案企业共对外虚开发票2384份，涉及金额1.95亿元。其中，虚开电子专用发票592份，虚开纸质增值税专用发票1792份。目前，涉案团伙成员张某、王某已落网，因案件涉及外省市违法团伙和人员，后续调查工作仍在进行中。
风险扫描：1户牵出89户
今年4月，重庆特派办数据分析团队在扫描电子专票疑点信息时，发现重庆BXW建材有限公司形迹异常。该企业于2022年1月成立，在成立后7天内，即将其当月领取的25份电子专用发票全部对外开出，合计金额共210万元，并且在随后的几个月内均未如期进行纳税申报，存在虚开疑点。
重庆特派办立即使用风险分析数字模型，对与该户企业相关指标进行了关联分析。检查人员惊讶地发现，竟然有89户企业与重庆BXW建材有限公司存在开票地址相同、企业主要人员交叉任职等不同程度的关联。这89户企业中，注册地址在重庆的有78户。
重庆特派办深度分析这78户企业的征管数据、领用发票数据、申报信息等涉税资料后，发现这些企业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异常：44户企业未如期进行纳税申报，已被主管税务机关列为非正常户；其他34户企业虽然如期申报，但仔细分析其申报数据，发现其相关申报栏目信息异常，具有虚假申报迹象。
重庆特派办人员认为，企业这些异常情况，具有团伙暴力虚开违法特征。因涉及大量电子专票，并且团伙虚开违法指向明显，线索清晰，重庆特派办立即启动“风险会商，专班集中，联动应对”风险管理机制，将案源线索移交重庆市警税合成指挥中心联合分析研判。经集中会商，税警双方决定交由重庆市税务局第七稽查局和涪陵区公安局经侦支队侦办，由双方成立税警专案组（以下简称“专案组”）对涉案企业立案调查。
逆向调查：下游追踪寻突破
专案组根据手头掌握的线索，对包含重庆BXW建材有限公司在内的90户疑点企业进行初步调查，通过技术手段对法定代表人、股东等相关人员进行核查，却发现从开票企业入手追查违法嫌疑人困难重重：
一是疑点企业点多面广，核查难度大。连同重庆BXW建材有限公司在内的90户涉案企业，注册地址分布在重庆、青岛两地，仅在重庆地区就涉及9个区县，如果按开票企业注册地址逐户追查，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而且效率低。
二是企业登记人员行踪复杂。初步核查发现，涉案企业的法定代表人、股东等企业登记信息人员，户籍、行踪等分布于全国很多地区，并且几乎均无重庆活动轨迹，按开票企业关键人员这条线追查，难有收获。
三是企业领票和开票等涉票人员不易追踪。办案人员发现，部分涉案开票企业通过电子税务局网上平台申领电子专票后，均采用线上方式交付发票信息。在此情况下，无法通过传统的核查途径追踪涉案企业涉票业务人员。此外，涉案违法嫌疑人还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在登录电子税务局开具发票过程中，故意采用一些方法为办案人员追踪制造困难。
专案组对调查所遇困难进行针对性研讨，决定改变调查思路，既然从开票企业入手调查“不顺”，那么就从受票企业入手逆向追踪。
涉案企业下游受票企业众多，如何从中选择具有重点调查价值的企业呢？
办案人员依托电子增值税专用发票“一户式”管理机制，结合上游涉案开票企业的开票动态，对下游受票企业所在地区、开票情况、开票频次等指标进行了大数据分析，根据受票企业与上游开票企业业务往来频次等指标进行排序，排除了一些“活跃度”不高的受票企业，最终，筛选出了12户下游受票企业，准备对其实施重点调查。
魅影显现：缺票就找“刘掌柜”
为避免调查过程中受票企业向上游虚开团伙走漏信息、确保调查取证工作顺利进行，专案组决定由税务稽查人员以常规核查为名，到12户受票企业调查核实受票业务等情况。在核查取得突破后，立即通知在外围等候的另一组公安经侦人员，由公安经侦人员向企业发放《提取证据通知书》，负责控制核查现场，向企业负责人及发票经办人员进行法治宣传，并通过技术侦查手段提取、固定涉案证据资料。
专案组认为，从以往侦办的案件来看，暴力虚开案件源头企业通常都是具有人员信息虚假、经营地址虚假、银行账号虚假、纳税申报虚假等特点的“假企业”。但下游受票企业接受虚开发票，上游、下游企业人员与发票有关的联络活动，以及相关的资金往来等，则是无法抹去的真实行为痕迹。
为此，专案组调取了12户受票企业的发票信息，并循线索对受票企业会计等相关人员进行了询问。在此过程中，发现一个名叫“刘掌柜”的人员十分可疑。受票企业人员提供的情况显示，无论是建材、劳务还是咨询服务，只要联系“刘掌柜”，支付相应的费用，这个“刘掌柜”就能搞来各种品目的纸质发票或电子发票。
专案组对12户受票企业与发票相关的2万多条会计凭证、资金交易数据等进行了仔细查证后，证实企业人员提供情况属实。在调查核实“刘掌柜”“生意”的过程中，专案组利用技术手段，对其网上洽谈、开展“发票业务”，以及“交货”的整个过程进行了取证。
千里收网：揪出幕后黑手
分析从受票企业获取的线索和各类证据后，专案组决定继续循迹追踪。一组办案人员围绕涉案电子专票，采取技侦手段对下游涉案企业人员提供的通信线索、发票交付路径，以及“刘掌柜”的行踪等情况追踪调查，寻找涉案企业背后隐藏的违法团伙；另一组办案人员则围绕涉案的纸质增值税专用发票相关线索，破解物流信息，追踪寄件人。
调查的结果殊途同归！
前期调查发现的物流信息显示，相关发票邮寄件通常在下午6点至晚上10点这一时段寄出。追踪纸质发票线索的办案人员，根据寄件地址信息，到深圳市调查了“某快递点”。经过重点时段蹲点布控，专案组最终锁定了一名叫张某的男子，此人即是快递邮寄虚开发票的寄件人。
电子发票组通过追查“刘掌柜”通信情况、银行交易信息等线索，也发现了一个名为张某的人员，与“刘掌柜”在通信和资金交易方面往来频繁。
经证实，此张某即是彼张某，是同一人。
与此同时，办案人员在通信、网信等有关部门技术支持下，最终确定，张某即是涉案企业虚开发票后，向受票企业交付电子虚开发票的操作人。
通过技术侦控张某，办案人员随后陆续取得了其与非法中介勾连，取得他人身份信息注册成立多家“空壳”企业，并通过“刘掌柜”牵线，对外大量虚开发票的翔实证据。
随着违法人员身份信息、活动轨迹，以及违法行为的逐渐清晰。专案组着手布控，在锁定张某等违法人员位于深圳的窝点后，专案组出击了。
在深圳市某小区，抓捕小组人员将正在“窝点”中进行虚开发票违法活动的张某、王某2人抓获。在这个违法“窝点”中，办案人员还查获税务Ukey40个、营业执照37张、各类公章74枚、空白发票205份，以及多台作案用电脑、打印机、手机等设备。
在随后的讯问中，面对专案组出示的大量证据，张某、王某对其成立和控制103户空壳企业，在没有实际经营业务的情况下，与刘某等人合作，向下游企业暴力虚开发票的违法事实供认不讳。
为防止下游受票企业利用虚开发票违规抵扣，导致税款损失，专案组向下游受票企业所在地税务机关发送了《已证实虚开通知单》。因涉及外省市违法团伙和人员，目前案件的后续调查抓捕等工作仍在进行中。
应用新技术，增亮“监管眼”
2022年12月20日 作者：国家税务总局重庆市税务局第七稽查局局长 夏宏
■税案评析
本案是一起较为典型的暴力虚开违法案件。违法分子通过设立和控制“空壳”企业，向下游企业暴力虚开发票逾2000份，涉及金额近2亿元，违法性质恶劣，必须予以严厉打击。
本案表现出的增值税电子专用发票虚开特点，以及违法分子的违法手段，为税务机关今后防范、识别类似违法活动，打击、遏制虚开行为，提供了借鉴和启示。
一是升级技术手段，加强风险防范。针对增值税电子专用发票具有的“线上领用，线上开具”的特点，税务机关应进一步建立完善开票企业身份认证系统，如增设开票刷脸认证、异常信息识别弹窗锁定等功能，通过提高系统安全级次，对电子发票开具、使用等行为实行全环节即时验证和监控，封堵违法空间。
针对增值税电子专用发票线上领取和使用，不受地域限制等特点，为强化票据信息的统一管理和分析等工作，税务机关应考虑建立全国统一的电子发票业务处理平台，逐步实现全国范围内电子发票信息的高效自动对比和风险分析，以此进一步提升电子发票管理能力。
二是完善虚开风险指标特征库和数据模型。税务机关应依托增值税发票风险全链条快速反应机制，总结已侦破的电子发票虚开案件违法特点和形式，进一步完善电子发票虚开风险指标库和数据模型，结合监管需要将企业购销品名差异度、开具发票金额与取得发票金额匹配度、企业注册信息重叠率等指标参数纳入风控管理模型中，并采用加权分析、变化和特征组合分析等方法，加强疑点涉税信息和企业的定向监控、预警分析工作，以提高增值税电子专用发票虚开违法的防范和识别能力。